黃瀨回家後破天荒地忽略了姐姐們的問候，直接回房。

滿懷心事的他倒在床鋪上，雙眼呆滯地瞪著天花板。

過了一會兒，黃瀨將柔軟的抱枕抱入懷中，發絲摩挲著棉質布料。他整個身子蜷縮成蝦米，顯得一蹶不振。

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對晴見袒/露真言了。畢竟就連他也不是特別清楚他對她懷有怎樣的感情——晴見那句質問仿若一盆涼水，將他澆了個透心涼。

對女孩子掏心掏肺向來不是黃瀨的作風，即便如此依舊有各式各樣的女性被他出眾的外表所吸引，不死心地想方設法勾/搭他。

晴見對待黃瀨的方式是前所未有的。他有些動搖了，也許晴見說得對，他只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而產生了短暫的興趣。

他該慶幸晴見沒直接拒絕她，至少他還懷有一些希望——盡管晴見的回答並非他期待的。

但過了一會兒黃瀨又開始埋怨晴見。自己這麽好，她卻不對他表現出一點兒好感。口口聲聲稱他們是“朋友”，然而他們建立在意外之上的友情還遠遠不到深厚的程度。

“啊啊好煩啊……”

黃瀨幹脆將整張臉埋在枕頭中，晴見的臉龐在他腦中揮之不去。

以前的黃瀨從不為感情問題發愁，在遇到晴見之前他始終對自己很有信心。他自以為總有一天能找到喜歡的對象——也許並不是那麽喜歡，也許交往的對象還是個顏控，但只要自己付出一丁點兒，對方絕對會百分百為他付出真心。

任何人對他都是這樣。小時候因為姣好的面容和隨和的脾氣，總是受到比普通人要好的額外待遇，在學校也是，在事務所也是，甚至連出去吃飯都能獲得免費飲料和甜點。

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？

黃瀨涼太不需要付出太多就能得到最好的。

晴見打破了他的一切遐想，她的話讓他醒悟，如同一個巴掌狠狠打腫他的臉。

她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挑戰黃瀨的底線。雖然晴見和他完全是截然相反的類型，甚至與他所幻想的理想型相差甚遠。

黃瀨說不上來她哪點好，但直覺告訴他——他就是栽在了這樣一棵樹上。

“我該怎麽做……才能完全說服自己？”

怎樣說服自己和晴見，他對她懷有的感情並非假象？

“滋滋——”

擱在床頭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震動幾下，黃瀨本來不想理它的，在大半夜發短訊的肯定絕對是抽風了。

「等等——萬一是小晴見的短訊怎麽辦QAQ！？」盡管幾率小的可憐，黃瀨按捺不住地想到這個可能性。

他僵持了一陣，最終恍惚地支起上半身，一只胳膊伸出去拿起手機。

送信人居然是笠松前輩——等等這個可能性分明比晴見發簡訊還要渺小！

黃瀨揉揉眼睛，以為自己看錯了。

「麗香讓我轉告你，新年假期要不要一起去箱根町的溫泉。」

他張張嘴，十分意外地盯著在黑暗中白得發亮的屏幕，刺痛了他的雙眸。

「怎麽這麽突然！？」黃瀨打下這幾個字，隨後覺得不妥便刪除了。他很納悶麗香為何會邀請他，按理說兩人世界不是挺好的？

他按了下倒退鍵，回到主頁才看到笠松緊接著發送的第二條短訊——

「她說人多點才有趣。」

黃瀨不可思議地捂住嘴，徒然瞪大琥珀色的雙眸，將這段話翻來覆去地揣摩。

“難道小晴見也會去！？”他對扯上晴見的任何事都意外的敏感。

像是猜到黃瀨的心事，笠松很巧地發來第三條短訊補充信息——

「其實主要目的是給麗香的朋友幸村君慶生。她覺得你們玩得不錯。」

玩得不錯？

黃瀨心中有一群面露寬海帶淚的羊駝咆哮而過。經過今晚的事，他們表面上維持良好的關系被他一句話毀了。

“啊啊啊啊前輩為什麽不早點說呢！！” 黃瀨將手機扔到一旁，雙臂勒著枕頭懊惱萬分。

至於去還是不去？黃瀨認為他並沒有選擇。

嘛，明早再給前輩回短訊好了……

**

“請你先認真問問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。黃瀨，也許你並不了解自己。”

晴見轉身的那一刻內心無比平靜，甚至默默為急中生智的自己點了個讚。

但回家後她就慌了，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話說得不妥，她並不想傷到黃瀨過強的自尊心。

沒有女孩子會直截了當的拒絕黃瀨。晴見也不例外。更何況她自己也無法確定她對黃瀨的真實感受。

晴見心裏亂糟糟的，她在為下次見到黃瀨該怎樣緩解尷尬而一籌莫展。

她真沒料到黃瀨意外的是個一根筋，說話完全不經大腦思考——好吧，在晴見印象中他基本就沒用過脖子上的那個東西。

看來一味的逃避無法解決問題了……黃瀨雖然不愛動腦子，卻是是那種不得到答案就不會罷休的人。

晴見沖了個澡後思想更加活躍，時鐘指向十二點，她到廚房倒了杯冰水。家裏靜悄悄的，父母和兄長都保持著早睡早起的好習慣，若是發現晴見還在廚房游蕩定會對她說教。

她捧著玻璃杯，躡手躡腳爬上樓梯，並在心中默念自己睡不著都是黃瀨的錯。

當晚晴見睡得極其不踏實，亦真亦假的夢境中還出現了黃瀨。她夢到她頂替了亞希的位置，他們倆同臺演唱《Winter Light》。

演唱結束後黃瀨在一片噓聲中朝她拋了個飛吻，兩人來了個深情對視——夢到這裏晴見突然驚醒，嚇得一聲冷汗。

“就不能給我消停些嗎！”晴見在黑暗中抱怨道。

……

平安夜之後正好緊跟著周末。晴見一直悶在家裏待到周一的上午，期間和黃瀨斷了聯系。周末兩天她將自己埋在書籍中，強迫自己不去想平安夜的對話。

晴見將自己的心理狀態調整的很好，完全看不出她有心事。一切強烈的情緒在經過幾個早晨後就會被淡忘，她隱隱嘲諷著自己，人真是中健忘又會欺騙自己的生物。

倘若黃瀨也別拿她的話往心裏去就好了。他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。

周一的午休，晴見照常和麗香坐在教室裏吃午餐。兩人不知怎麽就聊到了平安夜那晚的事。

“我記得那晚是你和黃瀨君一起回家的吧？”麗香的笑容有些玩味，“進展怎麽樣？”

聽到那名字時晴見條件反射地僵硬了下。她想一笑了之，但她遮遮掩掩的態度愈發引起麗香的好奇心。

“究竟發生了什麽？”

“沒什麽啊，和往常一樣。”

“我不信！他臨走前心事重重的，分明是有話要和你說！”

“真的沒什麽。”正在喝果汁的晴見差點嗆到，五指收緊將果汁盒捏得有點變形。如果麗香能將這敏銳的直覺用在考試中該多好啊。

麗香見晴見對那晚的事守口如瓶，也不好再說什麽，但晴見臉上一瞬即逝的裂痕怎麽也瞞不過她。她在心裏感嘆著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」，用這句話天//朝俗語來形容黃瀨和晴見太貼切了。

麗香見好就收，靈活地轉換話題，然而新話題中被提及的人物也是晴見不怎麽想聽到的。

“別告訴我你還沒忘掉鳳君。”

“……什麽跟什麽啊，你不說我都快忘了。”晴見無奈地搖頭。最近連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，哪有空去想前男友！？

“最好是這樣，不然黃瀨君多可憐……”麗香低聲嘟噥道。

晴見強迫自己做了個深呼吸，難以理解身邊的人為何從不顧忌她的感受，仿佛和黃瀨搭成一對是天經地義。當然精市也是，總是想歪她和黃瀨的關系。

——請讓她做一只自由的單身狗，謝謝。

“別提他們了，說些別的吧。”

“好吧。”麗香一秒鐘變臉，“你生日快到了，有什麽計劃嗎？”

“暫時沒有，還很久遠呢。”

“哪裏‘久遠’啦！？就在下下周欸！”

晴見過生日時正好是新年假期，通常她會和朋友在白天慶祝，晚上再和家裏人慶祝一次。雖然隨性的她對生日都不怎麽在乎。

好熱鬧的麗香總會在這時挺身而出，一手包辦晴見的生日聚餐。其實她就是想找借口大吃一頓罷了，久而久之晴見也就任由她擅自做決定。

“嗯……那你有什麽打算？”既然麗香提到了，晴見估計她已經有了大概方案。

“我們——去泡溫泉吧！”麗香瞇起眼，兩手抱住晴見的胳膊撒嬌道。

“……你策劃很久了吧？”

麗香吐吐舌頭承認了。她們早前就多次提到過冬天想去泡溫泉，明年有升學的壓力恐怕去不成，今年去玩真是再適合不過了。

晴見想了想，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。從今年初夏她一直忙著沒閑過，需要適當的放松下。

“我回家需要和家人商量，我想基本沒問題。”

“好的！”

晴見回家後在餐桌上就把這事一五一十地向家人匯報，得到父母的同意，只有精市不放心地表示兩個女孩子外出旅游有點不安全。

晴見心想麗香肯定還叫了笠松，至於還有誰她就不清楚了。她恍然發覺自己竟忘了問這個重要問題。

“肯定不止我們兩個人去，不過都是認識的朋友。哥哥放心吧~”她加重語氣，非常肯定地表示不會有問題，心裏卻充斥著截然相反的情緒。兄長大人無疑是世上最難糊弄的人了。

令她意外的是連母親都為她幫腔，“是呀，偶爾就該和朋友出去玩玩享受青春嘛！”

晴見欣慰地點點頭，給母親按了個讚。然而幸村穗香下一句話讓她徹底抓狂——

“要不哥哥也跟著一起去唄？”

“……欸？”

晴見瞬間變成豆豆眼。她不安地端詳著精市的臉部變化，他居然很認真地思考一番。

“哥哥正在準備會考，現在正是學業繁忙的時候。”

“所以要當成最後的放松呀~”

“但……”

“不如把你的網球部那幫朋友叫上也好。”穗香愉快地為兄妹二人做了決定，假裝看不見晴見使的眼色。

晴見很想做一個失意體前屈的動作——母親果然還是更偏愛長相和她更貼近的精市！

精市大概也覺得穗香說得有道理，若是帶著網球部的各位一起前去，既能保證妹妹和她的好友有個照看，又可以和正選們適當的放松，可謂兩全其美。

“也好，不如就這樣吧。”他莞爾一笑，“相信大家會同意的。”

晴見幹巴巴地笑了笑，低頭當機立斷給麗香傳了條短訊。

「麗香啊，你不是一直很覬覦我兄長的美色嗎？告訴你個好消息——就在剛才他愉快地決定和網球部正選們一起加入溫泉之旅。」

不出一分鐘，對方就給她回覆了，並配上惶恐萬分的顏表情——

「我的心只屬於笠松一人你別亂說！還有……其實我忘了提醒你黃瀨君也會去！！你不是說黃瀨君很怕精市同學嗎！？Σ（?д?|||）」

晴見盯著新回覆楞了幾秒，條件反射地發回一個驚恐狀的表情。

她的內心幾乎是絕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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